編年神話未來世紀 空響窮途極夜(一) 資訊

        2023-06-24 17:26:28       來源:嗶哩嗶哩

        在黑暗中墜落,又一次。

        奇怪,為什么要說又一次。


        (相關資料圖)

        不存在的記憶,并非屬于這個世界的我的記憶;不能理解,但在那個瞬間,我理解了。

        這就是,死亡……

        并非漂浮在寂滅中的輪回止境。這是一片海洋,這里只有虛無。黎明已經不會降臨了,永遠沉淪其間的我,喪失了掙扎的資格。或許,這即是對肆意妄為的我而言最殘酷的懲罰。

        就這么墮入無盡的奈落深處……

        好冷,好黑,我害怕,我好害怕……

        有人嗎,有人能,救救我嗎……

        “你迷路了嗎?”

        呼喚聲自遠處傳入耳中,在這昏暗的盡頭之地,如奇跡般響起了那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好熟悉,但是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

        “不介意的話,過來坐坐吧?權當打發時間了。”

        黑暗中,生命與死亡的夾縫里亮起了光。有一個男人掀下兜帽,坐在篝火堆邊正沖我招手。看到了他的臉,可是,僅僅只是看著那張臉,我的胸口便無法克制地泛起疼痛。心,是叫這個嗎,盡管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種東西,但是我,無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就算那火焰會灼傷我的身體,就算會踏入不可知的黑暗路途,

        我也想,親手觸碰那份溫暖……

        “嘿咻。”

        永恒縹緲迷蒙,這里是生與死的邊界,亦是無人能夠踏入的世界盡頭。在這名副其實的止境之地,男人身前火堆正散發著唯一的光熱。靜靜燃燒,略顯黯淡的焰芒并不能點亮這片虛無暮色,可若將它當做為迷途旅人指引方向的路標,那顯然已經十分足夠。

        “你是誰,又因為什么呆在這里。”站在離火堆尚有一段距離的陰影中,我駐足發問。

        “一個在這里等待的人。”男人微笑著回答,“你呢?”

        我沒說話。

        “離那么遠會冷的吧,要不要到這邊來?”男人沖我伸出了手。

        “那個人,值得你在這種地方等待嗎。”我扭過頭。

        “我擔心她一個人會害怕,不,該說是無法面對自己嗎。那孩子很容易鉆牛角尖,我不想她為了我的過失而自責。”

        “這樣。”

        “為什么要站在陰影里呢?不需要顧慮,盡管坐過來吧。”

        我將雙手藏在了背后。

        舍棄善惡,靈魂破碎,我依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

        但是,但是……

        他還是看到了,我指縫滿溢的猩紅與黑泥;他還是看到了,我身軀沾染的殺業與罪孽。

        嗤笑、屠戮、欺瞞、背叛,我把自己變成了所有人都害怕的怪物,我犯下了絕對無法被世界寬恕的罪過。并不后悔,可,唯獨與他直面之時,我卻因無地自容而陷入了惶恐。

        當然,我也在他那被火光照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瞪著空洞綠眼的,一團連具體形體都沒有的黑色混沌。

        連構成靈魂的存在基礎都已消融,現在的我什么都不是。

        明明不想被你看到這樣狼狽的我,明明不想被你看到這樣丑陋的我……

        我想哭,他不會再喜歡我了。

        “對不起。”

        站起身無由來吐出了三個字,男人輕嘆一口氣。

        “硬撐到現在肯定很辛苦吧。”

        “都過去了,沒必要再被那無意義的枷鎖束縛。此處即是一切的終點,此處即為永恒,想在這里呆多久都沒關系。”

        “真的嗎。”我低下頭,顫抖的嗓音在腦海中轟鳴回響,“但是我失敗了,失敗了啊!”

        “分明連那個人最后的愿望都沒能守護。這樣的我根本不配……”

        “還能有假嗎,我的傻姑娘喲。”男人輕輕撫摸著我的頭,似乎全然不在意雙手沾染上混沌與污穢的痕跡,“身在此處,那些東西早就無關緊要。雖為最后的遺愿,但你亦是他無可替代的親人。破碎的愿望糾纏成心魔,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他所盼望的景象。”

        “所以放手吧,憤怒、痛苦、不甘、怨恨,一切的悲劇都已落下帷幕。不必再將那虛偽的執念強行延續,在漫漫長夜里一個人哭泣的日子結束了。”

        “說什么都不會讓你繼續孤單下去的。一起走向通往永恒的未來吧,我會在這里陪著你,直至時間的盡頭。”

        “嗚……”

        這是只此一次的奇跡。

        人世糾纏的扭曲運命已塵埃落定,唯恒星在沉寂間輪回。

        抱著他的腰,依偎在溫暖臂彎中,這里就是我的全世界。

        逃避也好,毀滅也好,無論如何——

        不會再松開手了。

        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

        這里是世界最南端的大陸。

        南極,永久凍土的世界極點。此處有著地球最低的平均氣溫,萬年千山相連蒼茫冰海,天穹蔓延的曙暮光一眼望不見盡頭。

        而這片名副其實、未經人世污染的永恒之地,此刻亦因天地顛倒顯露了古老圣言詠唱之物。

        以及,某些不祥的混沌存在。

        “預備,開火!”

        不知誰人一聲令下,隨后天空便被無數激光與炮彈拖出的火蛇覆蓋。燒灼肉身的烈焰與徹入骨髓的極寒交相融匯,非人怪物的嘶吼與沖洗冰面的血河連成一線。無垠的白色地平線間異色斑駁,一道綿延數公里的、貨真價實的漆黑長城正屹立在冰雪之地的永夜極光之下。

        這里是地獄和天堂的邊界,這里是南極科考站——長城站。

        高高筑起的防御工事內,支援部隊的士兵們架著槍炮沖著前方開火。沒有片刻停歇的轟炸融化了萬年堅冰,極地死亡氣候、人類尖端科技與嗜血行尸走肉在同一片大地上攪動著風暴。

        炮火如雨點般落向看不到盡頭的怪物海潮,數不清的彈坑飄散朦朧白煙。純凈冰原在灰燼與硝煙的沖擊下面目全非,此處已然化為了生命消融的戰場。

        “在零下幾十度的南極還能照常活動,真是群打不死的小強。”

        戰線近處,一名中年士兵拿著望遠鏡看向冰海彼方,密密麻麻的無數人形怪物不禁令他起了半身雞皮疙瘩:“在這里都能感受到炮彈的熱風,待在這樣的南極根本不會感覺冷。”

        “小強可不會在極地活動,也不至于成群結隊地到處找活物吃啊。”旁邊的另一位青年士兵邊為火炮填裝新彈藥邊搭上了話茬,“結果到這里還有這等規模的怪物群,看來它們確實和七宗罪脫不了干系,上頭對七宗罪老巢在南極的判斷果然精準。”

        “再怎么說都是那位三巨頭之一的方塊9老大,她的命令從來不會出錯,咱們當大頭兵的只要執行任務就好。”前面那個士兵開口道,年輕士兵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補上了一句:

        “話是這么說,不過,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東西拼命,以及為了什么拼命吧。”

        短暫的沉默。炮火不間斷地在耳邊吼叫,爆炸攪碎血肉的響聲清晰可辨。

        “兄弟,你是哪兒人。”

        “第四……啊,不,是中國,不好意思。因為工作需要常年被提問的都是部隊名,下意識就……”

        “理解理解,這邊也一樣。你出身第三小隊轄區卻靠自身實力加入了第四小隊嗎,厲害啊。”

        發問的中年士兵笑著點上了根煙。此刻這片曾經的永久凍土早已面目全非,各種意義上都是:“我來自巴西,隸屬于第七小隊。說起來我剛剛還在那邊戰線碰到了個第二小隊的神棍,連向來駐守歐洲不肯挪窩的他們現在也跑來南極了,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啊。”

        填裝完炮彈,青年士兵稍加瞄準,特制高能炮管傾瀉的火力頃刻間就將成片人形怪物炸成了飛灰:“好歹是最后的命令,也就是守夜人的收官一仗了,集結所有部隊也是情理之中。”

        “對付完七宗罪的那群混蛋,咱們就該解散編制各回各家了。”中年士兵吐出一口氣。凝視著手中迅速凍結的煙卷數秒,他有些懷念地捻了捻那層熟悉的外包裝。隨后,他抬起手,用力一丟將它拋向了工事外白皚皚的那片遠方,“不過瞅這模樣,估計在我們回去前地球就要毀滅了吧。”

        “‘不惜一切代價,拯救這個世界’。那位大人還真是下了道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命令。人類短短數十年的生命與天地相比不過微塵,數以億計歲月也只是滄海一粟間的永恒。‘拯救世界’,各種意義上看都顯得夸張過頭了啊。”

        “咱們也決定不了那么多,做好自己能做到的就足夠。畢竟人類不就是這樣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的么。”年輕士兵再為自己的火炮裝填彈藥,“當下咱們能做的也只剩戰斗,以及祈禱。想要真正從七罪手里奪回未來還得看上面的執行者和各隊長們。只要他們還在,我們頭頂的希望就仍舊沒有斷絕。”

        “究竟還要付出多少犧牲才足夠,為了這條道路通往的明天……”

        嘆了口氣,士兵抬眼看向冰海之上的那片極光,青紫色的弧光將黑暗天頂渲染得愈發澄澈。純粹天然的圣潔景致下,屬于守夜人的提燈烽火十里相連,連綿星光將這人世永恒長夜映照得璀璨通明。

        “我一定要回家鄉看看,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呢。”

        “外層基礎防御工事構筑完畢,第一小隊整合共計481名成員,向您報道!”

        “辛苦了。距離行動開始還有段時間,在你們隊長抵達前多做些準備吧。”

        “明白,總參謀長大人!”

        匯報完工作的士兵向面前之人敬了個禮,隨即轉身正欲離開,拉開的門后卻出現了一張打著哈欠的臉:“啊,第五小隊的北白河隊長,早安!”

        “早安嗎,明明這破地兒一天到晚都黑不拉幾的啊。”身披標志性水手服的少女笑著沖他招了招手,“開個玩笑,工作辛苦了,你們要不也去休息會兒?”

        “沒關系,我們也知道此時正是爭分奪秒的時機,必盡一切努力完成任務!”

        房門關上,千百合低頭朝掌心哈出一口熱氣,搓搓雙手看著指揮室里的其他兩人開口:“怎么樣了,大伙那邊有傳來什么新消息嗎。”

        “有好有壞,想先聽哪個?”靠在沙發上,依神女苑一邊摩挲著手上的寶石戒指一邊回答,“還有你穿成這樣不冷嗎?”

        “咱習慣了嘛,反正長城站設施內都有通暖氣,整體感覺應該還好?”水手服少女正了正海軍帽。

        “那還不是仰仗負責后勤的第一小隊他們的努力。”長桌對面的林月調出了張電子熒屏,“而且根據實測,整個南極圈的溫度在短短一周內大幅上升,已經到了氣候環境崩潰的程度。估計這也是七罪他們顛倒世界的成果之一。”

        “甚至現在外邊還出現了‘極夜’,簡直讓我本就爛透了的地理水平雪上加霜。”千百合拿過咖啡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不過,無論極夜現象還是溫度上升都很適合我們展開攻勢吧,某種意義上不也挺符合‘守夜人’這個概念?”

        “這都快世界毀滅死到臨頭了,你怎么比我還樂觀。”依神女苑嘴角撇下。

        “因為你不是守夜人啊非編制——啊好燙!”嘻嘻笑著的千百合剛灌一口咖啡便噴了出來,旁邊的女苑順勢搶過她手里的咖啡壺大聲道:“那是老娘剛泡的咖啡,燙死你得了!”

        “你倆怎么這么合拍……算了,來說說正事吧。”揉了揉因無奈而微微蹙起的眉角,林月抬起雙手,快速拖挪著映于空中的藍色熒光,“已得到確認。除開因故無法參加最終行動的非洲分部,其他地區的守夜人均會在將相關事宜交接給當地政府軍隊后來到南極。在他們陸續抵達之前,咱們都要在這‘長城站’附近固守城池。”

        “居然連最終戰爭都不來嗎,非洲分部那邊。”千百合若有所思地開口。

        “其實原因很簡單,身為支援部隊隊長的你也應該能猜個大概吧。”林月看了她一眼。

        “果然還是因為,瘟疫?”

        “沒錯。世界顛倒,整個地球都在爆發各種災厄的現今,非洲那邊則是瘟疫最嚴重的地區。既然如此,負責醫療的第六小隊大部和非洲兩位執行者選擇留在那兒也算無可奈何。”精靈參謀長抬手于空一劃,另外幾張照片隨之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不巧的是,這也和我們先前拍到影像的線索完全重合。”

        三小時后。

        一架飛機從黝黑云翳間浮現而出,劃過道軌跡降落在了停機坪上。艙門打開,刺骨寒氣撲面而來,首當其沖的黑發少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好冷!這就是,南極——”

        “是嗎,我倒感覺還行啊,比預想得可好太多了。”魔理沙抓著帽子沿臺階走下。

        “真的?穿著膠衣露這么多都沒什么感覺,你是超人嗎?”蓮子大眼瞪小眼。

        “因為那身是千百合出品的機械款!自帶溫度調節功能的超尖端科技結晶!要不然這缺心眼的家伙早凍死了好么!”飛機底部傳來某人的大叫,聽到喊聲,魔理沙亦踩著欄桿沖下方的海軍服少女猛地豎起了中指:“給我配的當然就是我的!事到如今你再怎么反悔都沒用啦!”

        “想拌嘴建議進站內繼續,這節骨眼上被凍感冒可就不好了。”千百合身旁,一同接機的精靈女子沖初至極地的她倆友好招手。

        “總之,歡迎來到世界的盡頭,二位。”

        房門打開。看到進來的幾人,依神女苑沖左顧右盼的蓮子和魔理沙舉起了咖啡壺:“冷嗎,要不要來點兒。”

        “好久不見,女苑小姐。”看到了熟悉的雍雅身姿,蓮子摘下帽子回以親切一笑,“看來和守夜人的諸位相處得還算愉快?”

        “別調侃我了。咱可是他們的階下囚,被迫工作還只拿到個硬幣當報酬的老黑奴哦。”嘴上這么說著,依神女苑站起身將手搭上了蓮子的肩膀,“能見到你平安無事我也很高興,真心的。”

        “遠道而來一定很累了吧,待會兒我帶你們去各自的房間休息。”林月從指揮長桌的抽屜里拿出了兩張卡片。見她壓根沒有打開電子屏的意思,蓮子有些驚訝地開口問道:“誒?來的路上我還遠遠望見了外面大伙的戰斗,現在還有休息的余裕?”

        “人還沒到齊呢,急什么。從珀斯來的你們可是最早的一批。”北白河千百合看了看手環上顯示的坐標,“出發最晚的上海小組抵達至少還要一整天。在時機成熟之前咱們都按兵不動,林月老大說的。”

        “之前還因為叛徒的身份差點被當場處決,現在已經一口一個‘林月老大’了啊。你這家伙走到哪兒都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說到一半,浪人少女便被千百合陡然銳利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干,干什么這么看我……”

        “掃把哪兒去了?”

        “呃,哪個,不小心丟在珀斯了……”魔理沙尷尬地半扭過頭。

        “騙子!你每次說謊都是這表情!”

        一巴掌拍在昔日同窗右手仍未愈合的傷口上,北白河千百合瞪著魔理沙咬牙切齒:“緊身衣也是炮管也是,仔細一看不都七零八落了嗎?不愛惜裝備也得有個限度,你有沒有考慮過身為它們制造者的我的心情啊!”

        “對不起啦!我知道,但我也實在沒什么辦法嘛!”

        “……算了。”

        “誒?”深知千百合性格的魔理沙一愣,顯然沒想到她居然這么輕易就放過了自己。

        “就是這個風風火火的性格,不管多耐用的裝備到你手上遲早報廢。幸好有先見之明的老娘早準備了替換的備用品,不需要費心費力全修一遍真是走大運了!”頓了頓,轉過身的千百合又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補上了一句。

        “嘛,裝備啥的怎么樣都好,只要你沒出什么事就足夠了。”

        “什么什么?”

        “什么都沒有!都怪你害我沒法擺爛了混蛋!跟我過來,測試一下對極地特化的新裝備,就現在!”

        看著千百合硬把魔理沙拽出會議室,在旁啞然失笑的蓮子搖著頭道:“那倆人感情真好。”

        “是吧,不然也不至于因為給友人裝備針對性太強而暴露了真面目,在南美那會兒呢。”林月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依神女苑,“我先帶她去房間一趟,信息處理這邊得先麻煩你了。”

        “現在?那種小事隨便找個士兵不行嗎。”女苑有些詫異。

        “正好順道處理一些事,拜托啦。”林月點頭對她豎起了個代表信任的大拇指。直至大門再次“呯”一聲關閉,恍然驚覺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自己,依神女苑郁悶地趴在了桌子上。

        “就不能帶我一個嘛,咱想回家——”

        身份確認,比對完成。機械房門緩緩洞開,率先走入的蓮子剛把裝備放在桌上,身后便傳來了道輕微的“咔嚓”聲。于是蓮子回過頭:“林月小姐,您找——”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呼吸瞬間被阻斷,毫無防備地被那巨力壓倒在床上,完全難以抵抗的黑發少女驟然瞪大了雙眼。在她眼前,向來溫婉的精靈女子此刻正滿面冰霜。一手死死掐住脖子一手抓住了蓮子的右腕,任憑后者如何掙扎,林月逐漸摳緊的雙手皆無半點放松之意。

        “殺了你……”

        “……!”心下一顫,蓮子的瞳孔因對無法掙脫的死亡恐懼放大。

        “殺了你,再殺了七宗罪,我們的世界就能避免毀滅的結局……”

        “林月……小姐……”

        踢蹬抽搐的雙腿逐漸失去氣力,意識因缺氧迅速渙散。最后映在少女視線中的,是林月布滿血絲的湛藍雙眸。

        “對……不起……”

        “哈啊!”

        坐起身,蓮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我……沒死嗎?”

        “當然,這里毫無疑問是現實,只不過并非你原來的世界罷了。”

        循著熟悉的嗓音向那邊望去,林月正坐在房間內的凳子上操作電子屏,一如既往、毫無波瀾。見此,蓮子微微松了口氣,雙手撐著床剛想站起,她的眼睛卻因瞥到某物再度瞪大:

        在自己右手背上,一道淡金色刻痕散發出了奇異的熒光。

        “這是,什么?”

        林月關閉屏幕回過頭,細細端詳著蓮子行漸恢復的臉色:“精髓紋印,有這個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精靈術法的傳承。雖然不能使用禁忌的‘枯萎’,也沒辦法和我一樣使用組合附魔,但多少派上點用場還是沒問題。”

        “因為完成瞬間對精神有很大沖擊,通常來說,在對象無意識下刻痕最為穩健。”

        點頭表示明白,回想起那一幕的蓮子仍然心有余悸:“原來您掐我是為了這個。雖然很感謝,不過您下次動手之前能不能先和我通個氣……”

        “那你不妨猜猜,里面摻雜了多少私怨。”

        “……”

        “‘瀕死’,然后更為真切地明白自己‘活著’。掙扎著生存是動物的本能,但淪陷在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恐懼中,看著深愛的一切無法控制地走向終結時,人們會選擇在日暮西沉前摘下今日的花瓣嗎。”

        晃晃頭,精靈少女抬手攏了攏自己的金色長發,不顧蓮子一變再變的臉色自顧自繼續說道。

        “其實我不是那么堅強的人,即便如此,我仍然痛恨著那份什么都無法做到的無力感。三年前,我目送自己深愛的那個男人死去;三年后,我又一次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離開。夢月、霍爾默,最后連靈兒也在糾纏的虛偽執念中沉默。沒有任何變化,就像在北美面對魔化的蕾米莉亞·斯卡雷特一樣,到頭來,我還是什么都沒能挽回。”

        “然后這個世界,連同所有因果都將在七罪手中迎來清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林月小姐……”

        “啊,別誤會,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林月擺了擺手,美麗的容顏并未因殘酷現實而顯露片縷悲傷之色,“知曉真相時我就已接受了這命運。身為已死之人,我們的存在就是世界的漏洞本身,從最開始就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但是你不一樣,蓮子。”

        “你不屬于這里,亦無需被囚禁在這份無可奈何的殘缺中。見證我們的抗爭,見證我們守護的決心。沒有拯救的可能亦無所謂,你只需要堅持著自己的信念一路向前,做好萬全準備迎接真正的未來即可。”

        起身坐到床邊,精靈少女盯住了年輕的時間旅人,接著,她慢慢伸出小拇指。在后者有些飄忽的視線中,那身姿竟與某人的容顏恍然重疊。

        “做個約定吧。”

        “為了所有犧牲在這條道路上的重要伙伴,為了給深陷災厄的生命帶來正確的解脫,更為了終結這個世界永無止境的罪孽。”

        “我們,都必須從七宗罪手里奪取天叢云劍,奪回彼世仍舊存在的另一重明天。”

        “嗯……”

        “我聽不清哦。”

        “……嗯!”

        一抬手勾住了林月的小拇指,蓮子咬著嘴唇,全身上下竟是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見此,精靈少女的眸中顯現些許柔和笑意,輕輕牽過蓮子的上半身靠在了自己懷里。

        “用不著逞強,就算暫時與同伴分別,你也并非孤身一人在戰斗。我不會恨你,那些逝去的同伴們也不會恨你,所以不用為了必然的毀滅產生負罪感。該試著強硬一些的,蓮子,至少先說服自己,然后讓那份難能可貴的純真閃耀在這片無可救藥的大地上。”

        “或許有過痛苦、悲傷亦或不甘的回憶,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好好調整一下狀態,準備迎接眼下將至的決戰吧。”

        似乎說給面前之人又似乎說給自己。林月撫摸著蓮子深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美目間流露出了跨越悲傷的溫柔。異界的旅者,與失落世紀的堅守之人。僅存的孤獨令距離行漸相遠,相似卻不盡相同的經歷卻使二人因尋求溫暖而彼此靠近。

        半晌,精靈女子松開了懷里的少女,伸出右手手背貼在后者臉龐微笑著說:“感到寬心些了嗎,那就再好不過。我還得處理各部隊的統編工作,把這事全交給女苑的話她會瘋掉的。”

        “再過九小時就將迎來總攻,規劃一下這最后的時間,愿意來幫忙的話當然最好。那么,回見,宇佐見蓮子同學。”

        目送那身影消失在入口,但這次,無論誰都沒有立即離開。不約而同地背對背靠在房門上,隔著那層鋼鐵障壁,歷經滄桑與燃燒心火的兩重思緒交疊在了一起,正如她們曾對自己所失去之物許下最為真摯的誓言。

        如果那能讓你變得更為堅強,就抬起頭來、對天祈愿,然后用這雙手親自撰寫這一度被詛咒的運命吧。

        三小時后,埃及——吳云、梅花二部歸隊。

        七小時,休斯敦——幻月、羅辰、卡多部歸隊。

        此時,距發起守夜人總攻還有一小時四十七分鐘。

        “啊——專業對口的人終于到了,謝謝你,羅辰前輩!”

        “有這么夸張嗎……”梅花二看著鼓掌歡呼的千百合和女苑嘆氣。

        “現在人手短缺,就算羅辰來了我也不會讓你們跑掉的。”走在最后的林月帶上了指揮室的門。環顧一周,聚集于此的幾路守夜人正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各位精神還行嗎,還有時間,現在就是最后的休息機會。”

        “飛機上都歇過了啦。在場大伙誰不是常年有一堆事要處理的大忙人呢,連這種小事都要操心真的會顯老哦林月。”望見精靈少女黑了一半的臉色,吳云自覺閉上了嘴。抬手發言,幻月隔空與前者對上了視線:“方塊9小姐,關于‘她’的事……”

        “我知道,都會說明的,連帶著這南極戰役的所有布局。”

        確認與未到場的倫敦方面與上海方面連接的視頻正常運行,林月清了清嗓子,一瞬嚴肅的神情讓整個指揮室的氣氛迅速降溫:“沒人有異議吧,很好。那么會議正式開始。”

        “首先,雖然大家都應該都有看過手環里上傳的事件報告,不過我還是想結合各部隊提供的信息,再梳理一遍從始皇陵至今的種種經過。”

        “在地宮第四層,隕鐵倒影密室中,被機關分開的下墓分隊分別遭遇了‘傲慢’、‘懶惰’與‘貪欲’三名七罪的堵截。關鍵時刻,未來蓮力克魔化形態下的岡崎夢美,第一次徹底擊碎了七宗罪的神話。但是這時的地宮六層內,本已碾壓所有敵人的靈兒卻遭到了瑪艾露貝莉·赫恩的背刺……”

        “胸膛被天叢云劍穿透,她那本身存在漏洞的現世邏輯亦與血界一同崩潰。也就是說,我們的執行官失敗了。”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眾人臉上的震驚與沉悶的心跳重疊。盡管早已知曉現實,但那位女孩會敗北一事仍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而作為梅莉的搭檔,座下的蓮子更是將頭深深埋了下去,唯恐招來伙伴們猜忌的目光。

        “隨后,地宮內外的全部人員便在一陣白光中被傳送到了世界各地。地磁場顛倒,世界秩序因天災與憑空產生的無數怪物崩潰。就現狀來看,那群七宗罪極有可能利用天叢云劍本身的‘錨定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解放并吸收了靈兒的偽神之力,接著借由這股足以‘操控規則’的力量逆轉了現實,而那些游蕩于地表的行尸走肉正是伴隨而生的產物。”

        “無窮無盡,正如同沉淀在這個世界底部的污穢般。”

        “啊,抱歉,請容我稍加打斷。”

        男聲突然響起,意外地是那個最不善言辭的男人。從白大褂下取出一管試劑,卡多將它放在桌上,以便所有人都能看到其間涌動的透明之色:“您托付給我的血清,完成了。使用這個就能對那些怪物造成更有效的殺傷。不過因為時間緊急,還是沒能做到量產……”

        “沒關系,有這個就已經夠了。另外,既然連血清都能夠研制,也就說明你已對它們的生理結構有所了解了,對吧。”林月瞇起眼說道。

        “共解體實物5361具,樣本量足夠,起到一些作用應該沒問題。”卡多點頭回答道,“詳細數據也已經傳到公共頻道上了,若是能減輕前線士兵的壓力就再好不過。”

        “感謝你的努力,這對我們下一階段的行動來說至關重要。”林月一笑,“OK,那么其次,我想就后續的規劃仔細展開。這是無人機從前線拍到的影像,請各位過目。”

        打個響指,一塊熒屏自精靈少女身畔亮起。極夜天幕下,一座外觀近似神殿的古老建筑正屹立于冰天雪地之中。在它后方,模糊不清的雪花點間隱隱透現著灰白磚墻砌成的色彩:“古代神殿,最沒有理由出現在南極的建筑。不止一座,根據其外墻上的騎士圖案以及目前的世界現狀,我大膽推斷了它們突然冒出的原因:”

        “騎紅馬者,不出意外即是登場于《啟示錄》里的天啟騎士——戰爭。”

        “周圍有結界保護,能清晰拍到的只有最前面一座神殿的外觀,以及結界內部其他三座神殿的模糊影子。這幾座憑空冒出來的建筑距此并沒有很遠,這也是我選擇‘長城站’作為前線立足點的原因之一。”

        林月的發言聲止,所有人都在看著面前資料思考,于是吳云第一個開口:“七宗罪之后是天啟四騎士么,咱們的對手真是越來越不得了。”

        “目前尚無法判斷四騎士神殿的存在用意,不過我們從中探測到了復數七宗罪的力量波動,周圍遍布的無數不死生物更是仿佛‘受到了某種殘缺的祝福’。”

        “‘殘缺的,祝福’?”在守城隊伍的語音頻道中有所耳聞,魔理沙挑眉道。

        “離神殿越近,不死生物的力量就越會得到特定等級的增強,估計是感受到了來自宮殿深處的罪孽牽引吧。可是這提升的能量并不穩定。那種程度的波動幅度只能用殘缺形容。”林月看向蓮子,后者也托著下巴跟上了補充,“果然是因為‘貪欲’的岡崎夢美被擊敗,七宗罪失去了重要的一角吧。”

        “我也這么認為。顯然她們并沒有想到,在世界即將顛倒的節骨眼上會有七罪遭遇敗北。敵人高估了她們的力量,也低估了我們戰斗到底的決心。盡管仍存重重謎團,但既然已經確認目標,剩下要做的事就很簡單了。”

        雙臂撐著指揮桌向前傾身,守夜人的精靈參謀長慢慢開口,吐出的話語擲地有聲:

        “【突破怪物海的封鎖線,攻入神殿內部打倒所有七宗罪,找到并奪回世界的存在之錨——神器天叢云】。”

        “為達成這個目標,我需要組建兩支隊伍。一:由部分執行者和精銳戰力組成的特別行動隊,你們將成為直插敵腹的那把尖刀;二:由現駐扎南極全守夜人部隊改編的聯軍,在怪物海中強行開辟一條道路,掩護特別行動隊順利抵達神殿。”

        “本次行動即為對七宗罪的決戰,是時候平定這一切扭曲的根源了。但是,甚至吸收了靈兒的神力,她們如今的威脅度已無法估算。相信各位都見識過敵人的狠毒與強大,而我也能理解彼此那份不共戴天的仇恨。因此,我并不打算在具體事項上有所強求,對仍未抵達的歐洲、上海方面也是一樣。如何權衡,還請各位自行定奪。”

        “……”

        無人應聲,唯有沉默的視線作答,房間內的搖曳亮光照亮了眾人并無怯意的面容:執行者黑桃A、梅花二、紅心8、方塊9;支援部隊現任第一、三、四、五小隊隊長;繼承幾位犧牲者衣缽,攜帶夙愿加入協會的依神女苑……

        以及見證一切的特批執行者——“時間旅人”宇佐見蓮子。

        無人非為守夜者,無一不身懷抗爭到底的誠摯誓言。縱使前方混沌何其深邃,背后就是人間燈火的我等亦無放手之理。

        嘴角于不覺間微微勾起。看來,前方的未來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漆黑一片嘛。

        “呵,對不起,是我失禮了,剛才那些話就權當從沒提起過吧。”

        “真的沒問題嗎,我是說,允許那個岡崎夢美也參加最終階段的戰斗。”幻月適時提出了自己的擔憂,“盡管包括我在內,如今隊伍里很多人都有某種意義上的‘前科’,但您應該能理解才是。”

        “啊,這個不用擔心。不如說,其實我相信的并非岡崎夢美,而是能夠將她擊敗的那個人。”看著正遭千百合咬牙切齒怒視卻渾然不覺的幻月,林月微笑著擺了擺手,“咱們能湊出這樣的隊伍就已經是個奇跡了。細枝末節方面的問題還是別太在意比較好哦。”

        “依您之言。”幻月點頭,不再言語。

        “既然諸位已無異議,那么,決戰前的最后會議到此結束。感謝到場或沒能到場的各位,也感謝你們對我始終如一的信任。無論結果如何,能與大家共同戰斗都是我林月的榮幸。”

        “可惜歐洲和上海還是離南極太遠了。”吳云攤開手遺憾地說,“少了她們,無論守夜人還是咱們的隊伍都算不上完整。”

        一旁的梅花二轉著手中匕首跟腔:“無所謂的吧。反正她們馬上也會飛到南極站,這邊會議的內容也能通過實時共享看到,那現在在不在場也沒太大區別。”

        “不過,真是眼睛一睜一閉就快要迎來決戰了啊。拯救世界什么的,聽上去就讓人很有干勁!”魔理沙掂了掂手中的八卦爐,一副干勁滿滿的表情,“我可已經發過誓了,絕對、絕對不會再輸給她們!”

        在她旁邊的羅辰眼皮不住跳動:“這次我也想上最前線給隊伍幫忙啊。”

        “那,一起吧!正好從您這里偷學點信息處理的技術。”蓮子摩拳擦掌。

        “遇上我老姐的時候下手輕點——算了,這狀況下也輪不到我任性,那還是直接把她打醒比較好,能清醒過來就比什么都強。”依神女苑嘆了口氣。

        “沒關系,那種事就交給我吧。”幻月聞聲應道。

        “交給你什么啊!真是的,怪不得第一小隊那些人背后都叫你天然呆隊長!”

        瞥了眼屏幕上的時間,距離設定的時間還有一小時零五分鐘。明白這個數字其后的意味,精靈少女環顧在場的一張張臉,仿佛想把每個人的容顏深深印在心底。

        然后,她深吸一口氣,再度開口的語調已因起伏心緒微微顫抖:

        “是啊,這就是,決戰了。”

        留意到了林月不斷變換的神情,瞬間明白她所思所想的吳云不假思索地吹了聲口哨。尖銳聲調回蕩,一時間,指揮室里所有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往了他的方向:“好嘞,大伙,要不要疊個手加個油?之后上戰場了可就沒機會了哦!”

        “什么意思?”幻月好奇地問,旁邊的千百合努了努嘴:“就是個陣前搞團建的方式,提振士氣用的啦。瞧,魔理沙那樣的傻子就毫不猶豫地湊上去了吧。”

        “有種你別來!”浪人魔法使沖她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千百合還是伸出右手疊在了中間。吳云、魔理沙、蓮子、女苑、卡多、羅辰、梅花二、千百合、幻月,感受到眾人齊刷刷投來的熱切目光,林月有所動容地微張開了嘴。

        “就差你了,我們的參謀長小姐喲。相信同伴,彼此守望,無論人數力量咱們都不落下風,這一次肯定能漂亮地完成任務!”青年笑著沖故友比了個OK的手勢。

        正如彼此第一次相見時的景象,但是,已經不是三年前了,身在此處的我們已走過了悲傷與絕望的邊界。正因如此才敢向你夸下海口,正因如此,現在的我們沒有任何失敗的理由。

        “當然,指揮還是得照常拜托了~”

        “……哼,用不著你說,我打心底認為咱們能贏下這場戰爭,能一次性了結所有宿命。”

        眨眨眼驅散無意義的幻影,林月揚起臉釋然一笑,伸手放在了儀式最上方。

        而此處交疊的十只手,正對應著守夜人們絕不動搖的信念。

        “放手去做,跨越這南極的永恒極夜吧,各位。”

        “愿守夜人,不……”

        “愿我們深愛的此世得到拯救,愿人類的榮光與諸位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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